深更半夜尝早点

天津的煎饼果子是神一般的存在！你碰到任何一个天津人，跟他谈狗不理包子、桂发祥十八街麻花，不用你多说，对方自己就不屑一顾：“那叫嘛玩意儿啊，我们自己也不耐次……”可你要是敢埋汰半句煎饼果子，那就上升到地域矛盾了。在天津人眼里，他们老家是煎饼果子的首都，其他统统是外地：“你们那个叫嘛呀，软吧唧儿的……”郭德纲更是在相声里为煎饼果子定下了制作标准：饼皮必须是绿豆面的，和面要用羊棒骨熬的汤。油条叫果子，现炸的才好，每根一尺来长，得像枣木棍儿：“我有钱了我造啊，摊煎饼果子我放俩鸡蛋”……

你们吃的那叫什么呀……

既然到了天津，事情再多，煎饼果子必须尝尝。好在当地朋友不少，微信上一招呼，很快有了方向。人家说了：吃煎饼果子，居民楼下随便找一家，那就错不了。不过你们既然大老远来了，必须安排有点儿名的。特地打了辆出租车，三转两转还是到了居民楼下。仪式感做足，我是带着朝圣的心态去的，一点一滴，自然要记录下来，巨细靡遗。

据天津朋友介绍，这家煎饼果子铺虽然不是非常有名，但在当地人中非常有名，做法和口味也是传统的

天津煎饼果子的价目表。有意思的是早上6点到10点属于早餐时间，可以享受特价，10点一过恢复正价：每套10元。早餐时段，果子、鸡蛋，以及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自带。天津都有有钱人啊，双蛋在这儿，根本不是事儿

面是绿豆面，这一点毋庸置疑。是不是羊棒骨熬的汤……恕我没吃出羊肉味儿来

从制作工艺来看，和上海的煎饼果子并无二致。区别在两个方面：一是饼皮，绿豆面确实筋道而且不会塌，而上海的煎饼，老式的“包脚步”是面粉做的，口味更软，山东的杂粮煎饼脆则脆矣，又好像少了点韧劲。二是果箅儿，上海用的是薄脆，长方形的，吃口有点儿干。天津的果箅儿是正方形的，好大一块放在煎饼里，实实足足。是不是现炸的不清楚，但油很大，咬着那么酥脆、过瘾

既来之则安之，不能给上海人丢人，虽然我没什么钱，但也要冒充一趟有钱人，肯定得造个双蛋啊，外加果箅儿，果子一道来。一大早这么一套下去，午饭都没吃

吃完煎饼果子再来碗豆浆，一天的热量都在里头了。天津朋友问感想如何，我如实相告：量很足，味道也不错。但因为被你们天津人不断神话，拉高了心理预期，所以略有一点小失望。朋友笑了：“这毕竟是煎饼果子而已嘛，你还指望吃出龙虾味儿？”见我对煎饼果子的评价一般，朋友来了劲：“吃煎饼果子有两个时段，一是早上，那是普通老百姓当早点。二是半夜，那是时尚人士吃夜宵。你有没有兴趣尝尝我们天津的深夜食堂？”“好，一言为定。”

半夜三更吃煎饼果子，此前我早有耳闻，却没有机会尝试过。这次既然在天津要呆一阵，总能找到机会试试。这天收工比较晚，小伙伴们又都饿了，于是一辆出租车，就到了这个据说红透津门的深夜食堂：二嫂子煎饼果子总店。将近半夜十一点，我们到的时候，是这样的盛况

二嫂子的煎饼果子成了和平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，二嫂子本人通过电视的宣传，在天津家喻户晓。据当地人介绍，天津地处北方，除了夏天，其它时间并不适合夜间活动，传统上天津人是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的。二嫂子煎饼之所以能火起来，多多少少和地理位置有关系，因为距离总医院很近，晚上医院里陪夜的容易饿，这么起来的。近年来年轻人的生活方式起了变化，晚上泡夜店的人越来越多，一来二去，鞍山道这一带的煎饼果子和夜宵就这么流行起来，二嫂子也出了大名

二嫂子长什么样，只能在包装上见一面了，因为是半夜，双蛋是弄不动了，简单来了个果箅儿的。可能因为排队的人太多，二嫂子煎饼果子让我大失所望，不要说和早点的煎饼果子不能比，哪怕和上海的包脚步、山东杂粮煎饼比，好像也差那么点意思。“要不要再来点儿什么？”“好啊好啊”一通打听之下，得知在二嫂子煎饼果子旁边还有一家天津著名的夜宵场所，名字有趣了：吃好喝好。

已经有一只煎饼果子打底，大吃大喝是不可能了。根据朋友的介绍，来了一份天津风味的豆腐脑。豆腐脑、豆腐花、豆腐浆……南北有别，甜党和咸党势同水火，我是有心理准备的。但叫的是豆腐脑，端上来这么一碗仍然让我大开眼界。豆腐还是那个豆腐，汤却是酱油汤还勾了芡，里头有点儿木耳和黄花菜，倒也清爽可口。最有特色的是面上放了两小片薄脆，和果箅儿差不多。稍微来点儿辣油，这一下，天津的味道出来了。

小店另一特色，是墙上挂满了天津本地画家李津的作品。吃好喝好看看画，饮食男女、爱与哀愁，这是人间烟火。就好比经典相声《文章会》里头，把煎饼果子这种市井的早点比喻成文人的文章，包袱翻三翻，到最后：“要朱砂不要？”，捧哏儿的必须来这么一句：“少点儿，朱砂来多了辣”，“好嘞，一套，这是您的”，到这儿包袱抖开：“摊煎饼啊……”台下的听众早知道哏儿在这儿，但之前是引而不发的，等的就是这一句，非得到这个“硍节”上，才可以爆出笑声，这是摊煎饼的和吃煎饼的，做早点的和吃早点的，说相声的和听相声的，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，这是天津的味道。